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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林有
當地人管小站稻從秧田到稻田,叫“下地”,好比一個嬰兒會走路,可以滿地跑了,可見人們對它的喜愛。小站稻谷雨時下種育秧,到插秧“下地”,需要一個月左右,此時的秧苗有半尺高,綠茵茵的,煞是可愛。出屋“下地”的小站稻,150天后“長大成人”,進入成熟期。
小站稻的種植歷史長達150多年,因其“白里透青、油亮發光、黏香適口、回味甘醇”,曾為清廷貢品。當時有民謠:“做粥小站米粒長,汁攄晶碧類瓊漿。每日三餐白米飯,不思入朝稱侯王。”
科技的發展,讓小站稻的種植方法越來越先進,其品質也不斷提高。以育秧為例,最早在農舍,后來在塑料薄膜覆蓋的水田里——現在呢,在全鋼玻璃溫室,溫度達到30攝氏度,營養也好,秧苗氣色好身體倍兒棒。塑料盤的網床里,秧苗如一塊塊綠色小地毯,更便于機器插秧。
我在津南工作了四十多年。上世紀60年代末,我下鄉勞動時,除了育苗,起芽子(把秧田里的秧苗拔起來)、擔芽子、插秧、割稻子、捋稻子,幾乎都干過,對小站稻很熟悉。那時種小站稻,是最值得盼望的日子,也是最苦最累最憷頭的日子——因為從插秧到收割,除了拖拉機耕地外,其他所有活計都是靠人力完成的。當然有的工序如育秧、起芽子、插秧等,也有技術含量。尤其是插秧,是每個稻農津津樂道的本領。
起芽子時,我們用草繩盤起一個墩子坐在秧田里,這個活兒有兩個技巧:一是薅下的秧苗在手里要卷成一卷,拔起的秧苗要在手掌里轉,為了插秧時方便;二是每把秧苗用稻草腰子捆成一捆,腰子的扣兒必須是活的,一拉就開,亦為插秧時方便。我跟一個老農學起芽子,越著急手越不聽使喚,拔著拔著突然感到腳脖子疼,跑到田埂一看,一只螞蟥鉆進肉里。老農抄起一只布鞋使勁拍打我的腳,不一會兒,螞蟥縮成一團,從我的腳脖子里滾出來了。
插秧的活兒對我來講更不劃算,為啥呢?我個子高,腰得彎成銳角,往后倒退著插。當時插秧,搞勞動競賽,一字排開,人們暗自使勁,誰插得最慢,輕則泥巴被畫在臉上,重則被套一盒煙。我最怕這種嬉戲,所以每次插秧,我都是頭不敢抬,汗顧不得擦——等插到田頭時,哎喲,腰直不起來了。
我還受過一次傷,是因為割稻子,這個活比插秧還累人。割稻子的方法有三種:頭一種,一鐮刀下去,六撮稻子一起割下;第二種,先將兩撮一一割下,后面四撮一刀拿下;第三種,六撮稻子依次一刀刀割下。不管哪種方式,割稻的三要素是:有力氣,找到適合自己的節奏,鐮刀快。我開始先一撮一撮地割,感覺速度太慢,改用第二種方法,割下前兩撮后,我使足力氣朝后四撮掃去——沒想到用力過猛,鋒利的鐮刀尖劃破了膠鞋,把大腳指頭砍了一個口子,鮮血流滿了鞋坑……
我調到津南區委宣傳部工作后,優質小站稻的科研與開發成為全區綠色農業的重頭戲。1985年,小站稻被農牧漁業部列為全國名特產品。1992年,小站稻被評為國家綠色食品。1999年,經國家工商管理總局核準,小站稻成為全國第一個糧食作物地域性證明商標。
從此,小站稻走向全國,跨出國門。當時,北京、上海、廣州和成都等十多個城市,小站稻貨到即空。日本、美國、印尼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商客紛至沓來。日本一個訪華團抵達上海后,聽說小站稻的消息,立即改變行程直飛天津,自帶蒸鍋和礦泉水,品嘗小站稻,點頭稱贊;此后不到一個月,有九批日商來津考察小站稻,還表示出資買斷來年小站稻的在日銷售權。
今年插秧時,我站在正營村農業股份制合作社的千畝小站稻示范田邊留影。當時,幾臺插秧機在水田里來回奔忙,一壟壟秧苗整整齊齊地跳進田里,多半個身子露在水面。遠遠望去,偌大的鏡子面上碧綠叢叢,如一行行小鳥飛向天邊的云朵。
合作社理事長蘇立軍介紹,這里是小站稻精品化和無人管理種植區,采取的方法是:施用有機肥,無人機施肥,種植白花除蟲菊,稻蟹混養,機械耕種和收割。田里還安裝了攝像頭,坐在屋里就可以看到小站稻的生長模樣了。
你看,小站稻這個寶貝疙瘩,在新時代農民的手里,出落得越來越靚麗了!